为何先是造船业？

递交给USTR的请愿书敦促政府对在美港口停靠的中国建造的船舶征收“港口费”，并设立美国造船业振兴基金。当地时间 4 月 17 日，USTR 以该份请愿书为由启动了对中国造船业的“301 调查”。 出口是中国造船业最主要的营收来源，过去 20 年里，中国建造的 70% 以上船只为出口订单。据中国船舶工业协会数据，2023 年，中国船舶产品出口金额318.7 亿美元，同比增长 21.4%，其中向亚洲、欧洲、拉丁美洲出口船舶金额分别为 177.3 亿美元、29 亿美元和 28.4 亿美元，占比分别为 55.6%、9.1% 和 8.9%，不过出口到美国的占比仅在 5% 左右。

多名业内人士表示，由于中国造船业的主要客户不在美国，因此就算美国对中国船企发起惩罚性关税，影响也十分有限。 请愿发起“301 调查”的是美国五个全国性工会组织认为，中国的非市场行为让造船业快速扩张，造成了产能过剩并抑制全球商船价格，导致美国船舶建造商陷入困境。现在美国仅建造世界上 1% 的商船，行业排名跌至全球第 19 位，“美国原有超过 30 家大型船厂，如今所剩无几，超过 7 万人失去了工作”。 在过去 20 多年里，中国从默默无闻发展为全球第一大造船国，近年主要是因为在甲醇等绿色燃料船舶中提前布局带来的价格竞争力以及巨大的产能优势，在中日韩“三足鼎立”的造船业竞争中脱颖而出。

中国船舶工业协会今年 2 月发布的报告显示，2023 年，中国造船业完工量、新接订单量、手持订单量，以载重吨计分别占世界总量的 50.2%、66.6% 和 55%，市场份额首次全部超过 50%，较 2022 年分别增长 2.9个、11.4 个和 6 个百分点。而据国际海事机构克拉克森的数据，截至 2023 年底，按总吨位计，中国造船业占全球新船订单的一半以上，韩国约占30%，日本略高于 10%，美国的份额则不足 0.1%。

虽然从份额上看中美造船业高低悬殊，但有观点指出，美国五工会对中国造船业申请发起“301 调查”的理由与历史事实差距甚远，“美国与中国在造船业上从来没有过直接竞争，中国造船业的崛起是在进入 21 世纪之后，而美国造船业在上世纪 90 年代前已因自身原因陷入衰退”。

港机也被盯上

除了造船业，美国政客们以国家安全为主，盯上了中国港机。港机，即港口使用的集装箱起重机，其中船到岸港机用于船舶的装货和卸货。早在 2021 年 10 月，共和党众议员卡洛斯·希梅内斯对中国港机提出两个担忧——一是港机自带软件上会嵌入恶意软件，可以入侵并操控美国港口系统；二是中国能切断港机的零配件供应，影响美国船只装卸。 卡洛斯·希梅内斯声称：“中国的港机价格比世界上其他所有公司都低，几乎是世界上惟一的起重机供应商，美国面临着非常非常危险的局面。”

2023 年开始，中国港机制造商振华重工开始不断出现在美国国会的公告中。振华重工是港机头部公司，其产品已进入 107 个国家和地区，全球市场份额在 70% 以上。

以卡洛斯·希梅内斯为主的美国政客们不断以国土安全为理由，向美国政府和产业施压。2023年 5 月和 2024 年 2 月，“国土安全委员会”举行了两次听证会，指控振华重工的港机可能存在网络安全问题。卡洛斯·希梅内斯等还从振华重工的合作伙伴入手，直接调查产业界。2024 年 2 月，在白宫授意下，美国海岸警卫队发布了《海上安全指令》，要求对位于美国商业战略海港的中国造船到岸起重机采取网络风险管理行动。 金杜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戴梦皓向财新指出，美国国会目前的惯例是国会行使监督权开展调查并形成报告，然后推动立法，最后压迫行政机关行动；而调查港机也符合拜登政府重建美国国内供应链的诉求。拜登政府已经开始采购日本公司在美生产的港机，随后对中国海事造船发起“301 调查”，最终结果是行政机关和国会的“里应外合”。

剥离“中国制造”

面对历史决策造成的造船业困局，美国一方面打压中国，另一方面希望获得视为政治盟友的日本、韩国的支持，尽快替代中国制造。美国正在用产业补贴等方式，鼓励日本和韩国造船企业加大对美国商用和军用造船业的投资。 但美国要重启本土造船业并非易事。一是技术上存在代际。美国造船技术与上世纪 80 年代相比没有特别大的改变，而东亚的日本、韩国和中国的造船厂则大量采用 21 世纪新技术，美国造船业要想拉回“丢失的 30 年”，投入将非常大。 二是供应链不健全。美国《福布斯》杂志报道称，美国造船业的衰落是“去工业化”的后果，“冷战”结束后，美国公司几乎放弃了从智能手机到铝材的所有工业产品生产。一些关闭的造船厂已被改造成国家公园、集装箱码头或海军航空站，美国发展造船业还需要补上很多必要的配套产业链。 三是美国已经没有足够的造船人才储备，现在美国高校已很少有造船系了，船厂工程师都是学机械或土木工程的。 但也不可忽略美国回迁供应链的决心，今年 2 月，拜登政府表示将支持恢复美国起重机制造能力，这是通过《总统投资美国议程》（包括《两党基础设施法》和《降低通货膨胀法》），在未来五年对美国港口基础设施投资超过 200 亿美元计划的一部分。 中国造船业需积极应对。比如面对美国的“301 调查”，中国船舶企业以及其他大型成套设备制造企业，应当考虑主动“出海”到“印太经济框架”内国家投资，以技术和资本换取市场；再如可适当降低国资控股比例，如造船央企中国船舶集团由国务院国资委 100% 控股，振华重工的控股方中国交通建设集团也是国务院国资委 100%控股。业内建议，在适当的情况下，将央企部分股份转让给欧美资本，并转变成为国际化企业，美国政府动议通过的可能性或也将降低。